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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學

《是好啊》

數學: 文字

  花卷聽見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。

 

  鐵門撞上門框的聲音不算大聲,但他仍然聽見了。他瞇著眼,伸手抓過了枕頭旁的手機,隨意地往螢幕上敲了幾下,上頭發出刺白的光線,花卷下意識地皺起眉,只見上頭寫著三點零五。

 

  花卷把手機放了回去,兀自翻了個身,接著又聽見了臥房門被打開的聲音,他壓根沒有力氣去抬起眼皮看發生了什麼事,就突然感覺床墊下陷了些,花卷悶哼了聲,因為一股重量往他身上壓來。

 

  花卷從棉被裡探出了一隻手,往身上拍了拍,結果反而被對方握住了手,一把扣在臂彎內。花卷微瞇著眼,意識略帶迷糊地同身前的人說道:「你回來了。」

  松川笑了聲,低沉的聲嗓彷彿扯著花卷的耳根震盪了好幾回,花卷在漆黑的房間內看得不是很明白,但他感覺自己的手背被對方拉著親吻了下。

 

  見松川沒有說話,花卷沉默了會,爾後闔上了沉重的眼皮說:「喝醉了?」

  「沒有。」松川答得飛快,語氣裡盈滿了笑意,彷彿是已經預練好該怎麼回答似地。

 

  那壓根不像是沒有喝醉的語氣,花卷兀自地想著,並且扯了扯嘴角,笑起來的模樣在黑暗中看著就像是一道不太明顯的弧線。他用鼻子吐了一口氣,用著因剛睡醒而沙啞的語氣問:「喝了多少?」

 

  松川鬆開了握住花卷的其中一隻手,好似正在用那幾根修長的手指計算著。漆黑的夜裡安靜了一會,爾後傳來了一道模糊的聲音,輕輕唸著:「三浦帶來的梅酒、中村前輩自己釀的柚子酒——都太甜了,好膩,還好伊東有買一些啤酒⋯⋯」

 

  松川沉默了下來,正當花卷以為他說完時,他卻又不著邊際地又繼續說了下去:「小林帶的清酒也很好喝,牛五花很好吃,燒肉最棒了,加叉燒的拉麵不管怎樣⋯⋯最好吃⋯⋯」

 

  聞言,花卷是笑了出來,本來他意識還挺不清的,這會兒聽見了松川說的話卻都不得不笑醒了。他邊笑著,邊嘆了一口氣,樣子很是無奈地又同身前的人問:「那這樣到底是喝了多少?」

  

  松川怔了會,「四杯?」

 

  「怎麼算的?」

  「不知道,因為我好像划拳輸了四次。」

 

  絕對不止四次吧,花卷挪動了下腦袋,在枕頭上找到了另一個更舒適的姿勢,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能在黑暗中稍微辨識松川的模樣了,大概是眼睛習慣了這樣的亮度了吧,他想。松川微微瞇著眼,濃密的眉毛平順地沿著眼皮躺臥了下來,一頭亂糟糟的黑髮散在被單上,讓他看起來怪慵懶的。

 

  花卷捏著松川的手,笑得無奈,「你們葬儀社的聚餐都好浮誇。」

  聞言,黑髮的男人也笑了聲,聲音低低的,自鼻頭傳出了好聽的共鳴,「我們可會找樂子了。」

 

  花卷本來還想再說什麼,卻見松川掀開了蓋在花卷身上的被子,動作自然地鑽了進來。花卷推了推對方,嫌棄地說:「松,你好臭,都是菸味跟酒味。」

 

  「但是貴大好香。」松川把頭枕在花卷的肩窩上,那些櫻花色的細髮就貼著他的耳尖,搔弄著他的神經。渾身酒酣之意的男人伸出了手臂,一把撈過花卷的腰,緊緊地就這麼把對方攬在懷裡,「身上都是肥皂的味道。」松川邊說,邊在花卷的肩頸邊深吸了一口氣。

 

  花卷見狀,怕是掙脫不了這個擁抱了,於是只好任著對方緊抱著自己。他又再嘆了口氣,放棄似地把臉埋在松川的胸前,悶悶地同對方說:「明天得換床單跟棉被了。」

  「抱歉。」松川說,語氣卻是盈滿了和句子完全不同的笑意,彷彿他絲毫不感到歉疚一樣。

 

  花卷沒說什麼,卻是伸出了手也抱住了松川,雖然對方身上帶著酒氣與菸味,但那些來自外面的氣味之中仍然混著一股專屬於松川一靜的味道。

 

  花卷很喜歡松川的味道,好像每次只要一聞到就可以安心下來。

 

  久未見到一靜喝醉的樣子,花卷都忘了這傢伙其實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。他想他確實有幾分得意,而且像這樣黏人的一靜並不是每天都可以見到的,他花卷貴大可得珍惜此刻才行。

 

  松川抱著他,沒有說話,花卷自然地闔上了眼,正打算重新培養睡意時,便忽地感覺原先搭在他腰線上的那隻手似乎悄悄地動了起來,它挪動了幾分位置,滑進了花卷的睡衣內。

  花卷貴大睜開了眼,自松川的懷中抬起頭看,但偏偏這個角度使他無法看清松川的臉。淺櫻色的男人沒有出聲,背後的那隻手卻也沒有停下,它一路沿著背脊,像是在規劃路線般地,輕輕劃過皮膚,向鬆垮的褲頭邁進。

 

  花卷覺得一陣發癢,腰桿都由不得歪了,「松。」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,聽起來就像是一聲毫無防備的抗議。

 

  松川又低聲笑了,隔著胸膛彷彿能感受到他聲音裡的每份波動。他把那隻不安分的手收了回去,攤在一旁的床單上,笑著說:「抱歉,不玩了。」

  那倒也不是不能玩的意思。花卷暗自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,但是算了,他也懶得再去解釋,索性又把臉埋回了松川的懷裡,小小聲地念了聲對方:「變態。」

 

  松川揉了揉花卷的頭,就像是一個拙劣的道歉。

 

  爾後夜裡又再度陷入靜謐。

 

  花卷知道松川還沒有睡,他的心臟還砰砰地跳著。被抱住的男人在很長的沉默之後,再次抬起了臉,睜著那雙櫻花色的眼,幽幽地同對方問:「不累?」

  「在想事情。」松川老實地說。

  「想什麼?」花卷動了動身子,嘗試著要在對方懷裡躺得更舒適些。

 

  「⋯⋯今天三浦告訴我們,他明年初就要結婚了。」松川說,「如果你在現場就可以看見他笑得有多驕傲了,現場好喜氣,大家都在罵他,聽起來卻又不像是在罵,連中村前輩都難得地笑了,好神奇。」

 

  松川邊說,邊笑了聲,「很奇怪,那時候在餐廳,或者是說在那個當下,我突然感覺到了⋯⋯以前明明都不曾有過那種感覺,但那個時候就是突然有了,而且還一直停留在我的腦袋裡,忘不掉。」

 

  聽松川說得不明不白的,花卷又再問了聲:「什麼感覺?」

 

  爾後,松川稍微鬆開了抱住花卷的手,他垂下眼來,看著花卷。那一張五官分明的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溫柔,或者比以往更加深情,花卷說不上來,畢竟他們是在黑暗中對視。松川白色的襯衫襟口微開,細碎的黑髮在額前散了開來,他摟著花卷的身子,一字一句清晰而緩緩地說:「好想結婚。」

 

  花卷怔了怔。

 

  「貴大,我想跟你結婚。」松川又再說了一次。

 

  花卷睜大了眼,支支吾吾地,霎時間答不上話,於是乾脆地用手把臉捂了起來。松川整張臉向他湊了過來,他親吻他的手背和指尖,意圖想要連帶親吻手掌之後的那張臉和唇。花卷貴大掙扎著離開了被窩,摔下了床鋪,笨拙地攤倒在木頭的地板上。

 

  松川躺臥在床沿,看著窗隙透出的光在花卷發紅的耳根上打下一圈好看的印子。他用手撐起身子,略帶酒酣,笑得傻氣且揶揄,向地板上的人問:「太沉重了?」

 

  「不是⋯⋯」花卷倒在地上說,捂著臉說。

  「那是什麼?」

 

  花卷沉默了好半晌,接著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地,從地上憤憤地站了起來。他又再度走回床鋪旁,像是心有不甘地狠狠吻住了床上那人。松川接受了這個吻,習慣性地伸出了手臂摟住了花卷,櫻花色的男人順勢被拖回了床上,回到那個原先屬於他的位置。

 

  他們交換了好長一段吐息,直到花卷覺得唇齒間已被酒酣之意填滿了,這才終於可以不顧此刻究竟是什麼時點,只是看著那人的眼,彷彿已經做好準備要將自己的一切交付給那雙眼睛的主人。

 

  漆黑且靜謐的夜裡,花卷貴大踏實地向著那人大聲喊道:「笨蛋,是『好』啊!」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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